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血色苍穹的阴霾，急促的敲门声又一次将逸妍从睡梦中拽醒。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门——
九号戴着那顶熟悉的邮差帽站在门口，制服依旧笔挺得过分。
“早上好逸妍~”她欢快地将烫金边的信封递过来，“看样子你又没睡醒呢！这是你的信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……”逸妍迷迷糊糊地接过信，回到卧室。
拆开封口，果然是四十四号那熟悉的字迹。
逸妍叹了口气，认命地套上那件白色麻布长袍。
教堂的祷告仪式如昨日一般进行，只是当四十四号牵起她的手时，逸妍注意到祭坛上的蓝焰比昨天旺盛了许多。
“你今天的心很乱。”四十四号轻声说道，面具上的金线十字泛着微光。
逸妍没有回答。
离开教堂时，她特意绕了远路，却还是在拐角处被突然伸出的手拽进了裁缝铺——
“等等！八十三号我警告你别——”
半小时后。
逸妍站在裁缝铺门口，身上是层层叠叠的蕾丝裙，头发被编成复杂的发辫，连指甲都被涂上了闪亮的珍珠色。
“呃……我服了。”
八十三号心满意足地关上门，还不忘从门缝里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。
逸妍拎着繁琐的裙摆走在石板路上，蕾丝花边随着步伐轻轻摆动。小镇依旧热闹非凡——
上午在花店里，三十一号正往她怀里塞一大捧新鲜的曼陀罗，花瓣上还带着晨露；
下午逛菜市场时，三十三号硬是把刚捞上来的活鱼塞进她篮子，鱼尾拍起的水花溅在裙子上，惹得八十三号从裁缝铺冲出来比划着骂骂咧咧的手势；
傍晚回到家，果然又看见三号环抱着手臂靠在门边。这次逸妍学乖了，直接递过去一袋一百二十号塞给她的苹果。
晚餐时三号依旧沉默，只是在离开前突然说了句：“我回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
逸妍看着对方潇洒离去的背影，突然有点怀念那个会毒舌的冷脸逸妍。
收拾完餐具，她瘫倒在床上。今天的疲惫格外沉重，连血色苍穹透进来的光都显得朦胧。
一夜无梦。
日复一日，逸妍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——
清晨，总会被九号元气十足的敲门声惊醒，收到烫金边的祷告邀请；
上午，被八十三号按在裁缝铺里改造成人形洋娃娃；
午后，在小镇各处收到源源不断的馈赠；
傍晚，给准时来蹭饭的三号准备晚餐。
这种平淡到近乎温馨的日常让她无所适从。
今天，逸妍顶着满头珍珠发饰，蕾丝裙摆扫过书店的木地板发出沙沙声响。
六十五号正俯身在十一号背后，手指点着稿纸上的某处——
“这里，又写错字了。”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，“‘杀戮’的‘戮’字右边是‘戈’，不是‘弋’。”
十一号的面具上画着羽毛笔图案，闻言烦躁地把稿纸揉成一团：“我真服了！手机用多了不会写字了。”
六十五号突然抬头，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逸妍，立刻快步走来：
“早上好啊逸妍~这身打扮……是八十三号的新作品吧？”
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。
“呃……你这是什么语气。”逸妍无奈地扶额，珍珠手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。
六十五号轻笑着坐到窗边的木桌旁，灯光透过玻璃在她面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：
“今天特意来找我，是有什么事吗？”
逸妍沉默了片刻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的蕾丝：“我……”
她突然抬起头，“我是不是永远醒不过来了？”
六十五号整理书籍的动作顿了顿：“那种事情怎么可能？”还是说……你想醒了？”
逸妍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外面的世界早已支离破碎。
但此刻，这个虚假小镇的平静日常，却让她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。
“不是……就是……”她攥紧了裙摆，声音越来越低。
“我也说不上来。”
六十五号静静地看着她，面具上的眼镜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
许久，她轻轻叹了口气，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硬皮书——
《如何驯服一只夜莺》
扉页上用铅笔写着：
「当笼子足够舒适时，鸟儿就会忘记天空」
“什么意思？”
逸妍接过那本《如何驯服一只夜莺》，翻开后却发现内页依旧一片空白。
她困惑地抬头，却对上六十五号空洞洞的目光。
“你不是笼中的鸟儿，就算这里再舒适……也不会阻挡你对天空的向往。”
“可我连‘鸟儿’都不是了，又怎么会向往什么天空？”
六十五号一时语塞，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。
她沉默片刻，最终只是摇了摇头：“那一定是因为……”
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逸妍心口的位置：
“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，在现实里等着你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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