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玠有时候真的觉得马这种生物跑的太慢了，只可惜他不是武功盖世的绝世高人，幼年时候听术苍吹嘘他自己可以轻功施展纵行八十里，只是江玠从未亲眼见过，若是见过了也可以学一学，不然此时也不用在马背上干着急。
江玠管关绍要了两匹马，一人二马换乘奔波一日夜，堪堪到了常州郊外。
天色黑了又亮，日头起了又落，他却好似全然不知疲惫，只一心一意奔赴常州无。
郑然然，你可千万千万要机灵点儿啊。
……
金云已经很不耐烦，她眉头一皱，脸上也找不出笑意，只扯了郑然然肩膀上的衣裳一把，将她猛地往地上一推。
“郑然然，你真是不识好歹。”
郑然然的身后正是仓库里堆放的瓶瓶罐罐，她被金云这么一推，脚下失了重力，一头碰到了身后那些瓷器。
只是“哗啦”一声，货架上的瓶瓶罐罐全部倾倒，碎瓷音满地，声声触耳。
郑然然身量小，几乎要被这些碎瓷片埋起来，她奋力挪了挪身子，感觉已经有碎瓷片扎进了自己的皮肉里，那感觉如施酷刑，苦痛难挨。
但郑然然咬了咬牙，硬是没有掉眼泪，她从碎瓷堆里探出头来，一侧耳鬓的面颊和衣襟上已经有些血迹斑斑，可见伤得不轻。
她面色微微有些惨白，却扯了扯嘴角，一双澄明的眸子在那盏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晶莹透彻。
“你这么关心余总镖头，你真的喜欢他想要嫁给他么？”
金云的神情明显一僵，显然没有想到郑然然会冷不丁的问这么一句话。
她秀眉一拧，“郑然然，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先关心关心你的命吗？”
郑然然不为所动，有些虚白的嘴脸又扯了扯，问出了埋在她心底许久的一个问题，“周宜，文雅儒成，仁孝厚道，忠君爱国，有礼有道，这样一个人，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金云答这话的时候忽然背过了身子，话却说的斩钉截铁。
而郑然然的声音还在继续，她絮絮叨叨地问，“是么，那我就不知道周宜丧期的时候出现在周府的那个人是谁了。金云姑娘，你将那冰锥捅进周宜心脏的时候有没有不忍，他那时候是醒着的吗，他看你的神情，有没有心痛？”
郑然然一字一句，问的恳切多情。
金云自始至终没有说话，那女子的肩膀却微微颤了颤，落在郑然然眼里，使她寻得了苦觅的答案。
欲把相思说似谁，浅情人不知。
他们同在文阳书院月余，男欢女爱，她真的没有生出一点点情愫吗？
奈何缘浅情深，有人恩爱两不疑，有人白头携手尽，有人生死两不忘，而他们，却是君埋泉下泥销骨，我寄人间雪满头。
金云身后传来碎瓷片间碰撞的“咔嚓”声，带了些许清脆，也略有些刺耳。
是郑然然努力从碎瓷堆里爬出来，她双手仍旧被绑着，瓷片扎在血肉里，鲜血染红了少女的素色衣衫。
郑然然的眉头微微一皱，重新正了正神色，看向金云的眼神里竟然多了几分同情，这一刻，她心中忽然烦乱起来。
“金云姑娘，你觉得我蠢不蠢？”
金云愣了愣神儿，而后缓缓回转过身子来，对上郑然然一双清明澄澈灵动百生的眼睛。
她还没有答话，郑然然便又抢先道：“你觉得我若是不蠢，会心甘情愿的入你们的瓮吗？”
一场请君入瓮翻翻折折，终不知谁是君，谁是瓮，谁设瓮，谁入瓮。
金云呆了呆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？
“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？”
郑然然两天笑了笑，扯动面颊上一处伤口，鲜血直流，她却恍若不知，只自顾自的道：“你行事做事小心谨慎，藏在描金坊里是半月之久都没有被我和江大人发现，难道竟然察觉不到你和金当家昨夜放在柜台上的账簿不见了吗？”
账簿！
这一刻金云顿时明白，为什么今天郑然然会早早的出现在作坊里面了，哪里是她昨夜思念江玠睡不着觉，分明是她有备而来。
而那本牵动整个事件至关重要的账簿，此时在何处？
“你把账簿放到哪儿了？”
郑然然仍旧扯着嘴笑，“你觉得我会傻到把账簿留在描金房里吗，这常州城那么大，自然是那里安全往哪儿放，谁能拿着那账簿找上门来我交给谁。”
“你！”
金云面色一变，此时就连方才还扯动情绪的周宜一事也被抛在了脑后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。
郑然然和江玠既然是广平府的人，却还是要大费周章混进描金坊里，或许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寻得自己的下落，他们是官，也想要探寻金明顺通敌的真相。
从前崔闻按兵不动，江玠与郑然然不惜假扮夫妻，全是因为他们虽然猜测金明顺通敌，却没有证据，若是说金明顺与余成交好，这等话是不能算作证据的。
金明顺与西戎人的生意做了十数年，留下的唯一的证据就是账簿！
上面不只记录了金明顺与西戎人这些年来的贸易往来，他与余成的合作，将汴京周曙送来的消息卖给西戎人的银两也都记在上面！
大抵这就是百密一疏！
金云微微侧目看向门外，已经有些草木皆兵，若是真按着郑然然若说那本账簿此时已经落在了崔闻手里，只怕不出片刻就会有官兵来拿人了。
金云冷冷将目光转回来，眸底现了杀意。
她又笑：“好啊郑然然，既然你这么有手段，那我就先把你给杀了，黄泉路上也好作伴。”
郑然然的瞳孔猛地一缩，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金云手中一把明晃晃的短刀。
郑然然心中忍不住唉声怨天，她曾经问过苍天自己究竟是个福星还是个灾星，如今这问题又涌升上来了。
李洵挟持自己，邓宏明的娘捅自己刀子，如今金云又要杀自己？
郑然然抬头看了看外头漆黑黑的天，她曾经交代肖扬等人帮着崔闻去捉拿金明顺，却忘了留下个人来保护自己了。
完了完了，我命休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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