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一路踏雪而行，不知不觉就行到了此行的目的地——一品楼。
繁华的角楼在灯花之下映照出一室华光，人声喧杂不绝于耳，一个又一个的俊俏公子行于来往，丝竹管弦愈演愈烈。
“这是个……什么地方啊？”
郑然然自打来到大昭国之后便只去过翠微楼一趟，哦，还去过大牢几次，其余时间都待在广平府和江玠等人查案子，汴京的繁华，她还真是没有领教过。
江玠一笑，“酒楼啊，不然你还当是翠微楼么。”
心思被人戳破，少女却也并不恼，这种感觉就有些像是……村里人进城了。
男子清然的声音已经又在耳边响起来，“这里是汴京最有名的酒楼，尝尝这家酒楼的菜，就能对汴京的繁华感知一二了，走，一起进去看看。”
郑然然点点头，便跟着江玠迈上了一品楼前玉石一样的台阶，里头光影交错，人影晃晃，一时之间眼花缭乱。
这个时候，郑然然对于感知繁华不繁华的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。
“江大人，咱们吃什么啊，这儿的饭菜贵不贵，我可没带银钱。”
男子一笑，伸手拉了少女的袖子，二人上了楼，一品楼二楼邻着走廊的方桌上，可以看到街上的灯火。
“你想吃什么？”他问。
少女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眸子，对这个话题真的很感兴趣。
“除夕夜自然要吃饺子，若是能有些阳澄湖的大闸蟹，就再好不过了。”
“都有。”
他应了一声，召了近旁的小二过来，他声音不大，附在小二的耳朵边低语几声，郑然然没听清楚，却见那小二转身乐呵呵的下了楼。
“大人点了些什么？”
他不答，“等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
同郑然然上一世的经历一样，这种生意火爆的酒楼嘴里说的“客官您稍等”，等的永远不会是一会儿。
这一等，就是半个多时辰。
来的路上郑然然与江玠说了许多颇为沉重的话题，这会儿想要说些什么，却又觉得眼皮直打架，她正觉得要睡过去了，江玠冷冷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。
“你似乎很能吃，也很能睡。”
郑然然动了动眉毛，“大人说的是猪吗？”
本就是两句打趣之言，郑然然也没放在心上，说完这话就趴在身侧酒楼的栏杆上，感受着夜风拂过自己的面容，映衬一天白雪。
沉默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，却没想到江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，“猪哪儿能和你比，你比猪好看多了。”
噗……
郑然然只觉得自己吐了口老血，她把江玠看明白了，他不是不近人情，也不是仙气飘飘的神仙人物，放在二十一世纪，其实就是个直男。
就在郑然然还想要同江玠讲讲道理的时候，阵阵饭菜香传了过来。
她回头去看，只见两三个小二手里拖着托盘，一同给他们上菜来了，不过眨眼功夫，眼前的桌面上就摆满了山珍海味：
山中走兽云中雁，陆地牛羊海底鲜，小饼如嚼月，中有酥和饴。
少女咽了咽口水，而后抬头冲着江玠笑了笑，“江大人，猪能吃得上这些好东西吗？”
……
这一顿饭用的比江玠想象中的快了许多，他下午的时候见郑然然在广平府的厨房里忙里忙外，想着如今她失怙，境况比起自己也好不了多少，心中多多少少生了些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。
她想吃一顿饺子，自己虽不会做，但带她出来吃还是有余力的，他想着郑然然从前虽然喜欢女扮男装溜出来玩，但郑原那样的门第，除夕夜这样的日子定然会把郑然然压在家里看的死死的，汴京城除夕夜的繁华之景，她定然没有见过。
江玠特意择选了一品楼这样的繁华酒楼，本是想要让她感受感受汴京的繁华，却不想勾起郑然然一番关于天下无杀戮的感慨，更没有想到美食美酒真到了嘴边，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想这汴京有多繁华了。
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：太香了。
——
郑然然喝醉了。
她本不胜酒力，吃过饭菜之后见江玠点了酒水，想着大昭国的酒是什么滋味儿自己还没有尝过，便咕咚咕咚喝了不少，把酒当水喝，江玠是没有见过的。
他没有拦，并不是因为他成心想要郑然然喝醉，而是看着她这样的架势，以为她酒量是很好的，他想着郑然然才刚经历丧父之痛，如今郑暮暮的下落也没有找到，郑然然瞧着一副坦然模样，但心中定然是难受的。
她想要喝点酒，便由着她吧。
但江玠没有想到的是，郑然然才喝了两盅就有些不省人事了。
郑然然晃了晃酒杯，看着清冽的佳酿自杯缘滚落，滴在自己的裙摆上，她“腾”的一下站起了身子，面色很是惶恐。
“赶紧擦一擦，要是让我哥哥闻见酒味儿了，肯定又要数落我自己偷着出来喝酒了。”
江玠一愣，郑然然的声音有些含糊，他没太听清楚少女说的是什么，但她话里的“哥哥”二字他却听见了。
“听闻郑大人只有两位千金，怎么，你还有个兄长吗？”
郑然然歪了歪脑袋看江玠，只见面前男子一身白衫坐在自己面前，面容冷峻，眉目却像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，原来所谓的男人好看起来，就是这个意思啊。
少女的意识有些模糊，只觉得是眼前面容俊俏的小郎君在同自己说话，便“嘿嘿”一笑，“是啊，我哥哥是事上最疼我的人了，好些东西都是哥哥教的。”
江玠一默，若有所思，“你验尸的本领，也是你哥哥教的？”
“对啊，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信奉真理和公正的人，哦，也不能这么说，哥哥不是这个世界的，是另一个世界的。”
她醉意熏熏，直把江玠说的云里雾里。
“令兄如今在何处，怎么从前没有听你说过？”
少女的神色忽然暗了下来，她沮丧道：“哥哥不在了，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遇害了，是我自己不相信，总觉得人还有救，没想到自己的命也被搭进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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